歐洲中國陸，有同樣的觀感，那就是歷史沉積的陰影無處不在。五步一史蹟，十步一遺址，唉，實在聽煩了某王幾世的奪權故，噁處處與拿破崙有何種關係，一個拿破崙，就籠罩了全歐洲，該是何等無聊的？姑且拜訪但丁被放逐前的故居，哥德的銅像合照一張相吧，或者賞賞栗子樹的花色，老風車前運河裏的潮來潮吧。
英國的西敏寺，原來是三千位帝王將相及學術政治人物的西方納骨塔，傑的文學亦薈萃於某一牆角，在此不感歷史沉重且密集的壓力？即使是才不世的罕見人物，此亦感覺摩肩接踵，彷彿並時生，熱鬧非凡。中國人說「神仙是英雄退步」，英雄退一步便被祀奉廟裏做神仙，寺中氣氛言，正是此。中國人又說：「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那麼西敏寺真像集了三千張豹皮縫的一件百納衣呢！
倫敦的綠公園，見綠草茵，不見雜花生樹，傳說曾有女王因嫉妒王夫喜在公園內採花獻給其他女友，就令不准公園內有花，百十年來，綠公園就見綠漲，不見紅肥了！這中國武則時命令牡丹明晨開花，園吏急寫詩掛在樹：「花應連夜發，莫待曉風吹」，故雖相反，但女王與花鬥，權力來專斷花的命運，至今傳為談笑談，則一轍。
英國王室喜歡在皇冠與劍鞘鑲鑽石，後代就展示著各王冠冠為炫耀，其實後代參觀者抵不知各王各的政績失，與史評何，是比比鑽石，感歎一鑽石的方剛圓柔及其麗的浮光照人罷了。深受中國文化薰陶的人，往往會「沃民不材，」這句話，同理推衍，「炫耀珠寶且君無德，貪」。
倫敦五月的街頭，有人穿雪衣衣，有人穿短袖，行人穿梭，各其樂，真不知是穿雪衣的會喊冷，還是穿短袖的會喊熱？國舊金山灣區的特殊氣候常見此景。中國俗諺有「八月二月亂穿衣」的說法，倫敦該稱五月吧？舊金山則似乎春秋盛暑皆此。
倫敦中國城，有一取名為「繆嫂」的水果蔬菜店，五月正售一綑綑枸杞的莖芽，極為粗肥，比鄉浙江所吃野生的品種，尤加翠嫩肥碩，手指未掐，柔枝斷，令我垂涎滴，真不知幾人會識貨？在臺灣四十年，菜場偶見一束束枸杞莖芽，葉芽瘦，莖硬無，加刺乾老，味苦澀藥味重，所每次向孩子誇示枸杞芽炒食的味，孩子癟嘴不信，現在見此枸杞，不食指動？惜旅遊在外，無從烹調，有巡店再三，顧惜不忍遽已。後來奧利的維納，住在城市俱樂部旅社，這五星級旅社有世界首屈一指的休閒設施，但我的眼光卻被庭園四周種植的籬笆樹——枸杞——所吸引，奧國人哪裏會懂鮮炒枸杞芽的味？暴殄物，不免又顧惜再三。
誰知海德公園是言論由的發祥，公園裏人民由講演，除「女王」不任意污衊外，其餘不禁。但是講演者須踩在肥皂木箱，或其他墊高物，表示不踩在英國土，英國政府是管不著的。言論由誠貴，後面的規定更愛。
英國的計程車設計，乘客與司機是前後隔開的，車型頭尖後方寬，有尊重乘客的涵義，仍帶有紳士傳統的意味在，車為黑色禮車。一荷蘭，則計程車為賓士車，乾脆車種氣派驕人啦！
荷蘭有一千四百萬人口，卻有一千二百萬輛腳踏車，有腳踏車王國稱。各城市農村，為這些無污染噪音且不費源的車輛，闢建專超過一萬公。我們臺灣，摩托車欺壓腳踏車，汽車欺壓摩托車，聯結車又欺壓汽車，逼中，中逼，路不曾為弱者設，至於行人更為眾車所欺壓，不是被逼屋簷，就是必須冒險車爭，荷蘭眾的腳踏車，與法國眾的廣場，知他們充分人為本位，對行人「行的權利」極尊重。
在國外，不但防被外國東西考倒，是防被中國東西考倒。在比利時，有三十年前法國博覽會場所留來的「中國屋」與「日本亭」，轉贈給比利時，兩棟建築各具氣派與東方風格，形色頗華麗，已為東方遊客必的觀光點，但是中國館的正門方有一個匾額，書「弓皐在庭」四字，這詞彙在中國甚少見，一定考倒所有的東方旅客，不知是哪位先生的傑，令人望「生」「畏」，弓皐不算一個詞彙，皐是虎皮或鼓，庭前有弓有虎皮，概意謂有武將座席在此吧？說文武齊備嗎？博覽會寫這做什麼呢？另外在法國巴黎時，走進一名為「海」的吃館，居掛著一副對聯：「合壽堪四間水府，神化五北極生」，對仗不工，卻僻典連連，搬水府星、北極星，一派星相堪輿的說詞，必定國學博士考倒一半，朋友我闡述一句義，就聽見飯館老闆聲說：「掛了二十年，還沒遇一個人懂過！」在海外，懷中的中國文化，孤芳賞，久了就鑽進牛角尖啦。
餐飲實在是文化的鏡子，中國人吃飯喜歡圍住一張桌子，夾中間的菜來吃，西方人各端一盤，吃盤中所有，就已經充分表現中國人的「合一觀」，與西方人的「對立觀」不同。至於法國巴黎人餐，視為生活中享受的高潮，不但喜歡選擇臨街富有情調處，且一餐細嚼慢嚥往往耗時二三時，毫不在乎。近年中國人餐，平均為廿分鐘，各肴齊，快速吞，菜稍慢，則企頸敲盤者有，有些載中國人旅行團的西方巴士司機，剛找個停車位，車停，餐館內的旅行團員早已經餐完畢，在門外準備登車了，常令巴士司機枵腹傻眼。國人的輕躁無深度、勢利無品味、求填飽肚子無享樂的感，一頓飯來，短處莫不暴露無遺。法國人菜慢，一菜與一菜的中間，有停頓，有空白，不使前後兩菜的滋味混淆，留有回味的空間，這才談享受。近年來國人弦絞太緊，失掉「鬆」字的舒意味，一切藝術感，沒有「鬆」字根本浮現不來。
假國人臺灣旅行，仍堅持吃生菜沙拉、橘子汁。日本旅行，菜單依非培根加蛋不，吃在時一模一樣的食品，豈不傳為國際笑話？又何必來中國日本旅行呢？飲食是異族間生活情趣融合的機緣，是旅行中觀摩欣賞的享受一。不幸近年臺灣往歐洲的觀光客，每餐必光顧中國餐廳，吃臺北早已吃膩的食品，仍敵視「生菜沙拉」「吃草」，視鮮柳丁汁為「太酸」，這種在食品固定缺乏嘗試的彈，正是生活僵化的關卡，頑固嘲笑來對付異國新奇的味覺，平白減損身旅遊的樂趣，為最嘲笑的蠢貨罷了。何不開放靈，先從開放味覺做，異國的佳餚味，此生難逢幾回，皆是帝饗宴的一部分，就像異國的樂音，異國的香味，哪一樣不是享受？
過荷蘭的鬱金香花海、德國農村一望無際的野花田、及義利的挨挨戶陽台窗台花團錦簇的盆栽，來法國花巴黎，禁不住嘆一聲：「花沒什麼花呀」，一位久住巴黎的朋友接口：「此花非彼花，花是『花酒』的花，是『花蘿蔔』的花！」
馳騁在德國的田野，法國一樣，沒有阡陌分割，所見是片片的綠，有時片的綠又佐片的藍，歐洲塊色彩的田野，易生「綠野仙蹤」的聯，臺灣田野阡陌雜樹叉的景物不相同，眼界氣派由此陶冶。但是一義利的公路，感覺就像回了臺灣，塊農物，臺灣的高速公路，連護欄陸橋全是學義利的，幾乎風光一模一樣。
在往德國途中，聽兩個祖媽級的在怨歎，一個說：「現在的年輕人不像話，每次我一講前臺灣的生活有苦，我們是怎樣苦過來的，裏的年輕人就會很兇立刻制止：『不講！不講！』」另一個有同樣的難堪經驗，馬附說：「是呀，我是講這些，裏年輕人就翻白眼來，猛一聲：『臭屁』！」
「臭屁」在閩南話裏帶點「沒什麼，愛現」的意思。我靜聽二人的訴苦，明白現代年輕人認為眼前的富有是本來應該此的，沒什麼稀奇，甚至還認為現在仍不夠，根本不滿足，誰是談過的窮，像一面炫耀己，一面在嫌年輕人吃懶做啦，當不屑聽。不久車了慕尼黑，這兩位祖媽我一同參觀慕尼黑的達豪集中營舊址，其中展示了許納粹德軍殺害猶太人、主教徒、反抗者的圖片，有反吊的，有刀的，積屍坑，連十字架來不及趕著釘，囚犯那藍條黃棕色的囚衣，歷歷掛在眼前，其中登記有案的囚徒前後共二十萬人，血淋淋的苦難鏡頭……兩位祖媽級的觀光客，毫無耐早走營外，坐在抱怨導遊竟帶這種方參觀，真太無聊。我忽明白，這些「無聊」的抱怨，不就年輕人回敬的那句「不講」、「臭屁」一樣，不屑回顧歷史，分明是己身教來的嘛！
在歐洲各觀光點，處擠滿臺灣來的觀光客，一團未走，一團又來，國民經濟力量的展現，已令外人不容忽視，惜國民文化素質太不整齊，處教外國人不，例在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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