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與有用

靜來一,無的東西,常常高貴於有的東西。

鷹犬是為爪牙的,比舞風唳月的鶴來說,有了,但就是少那分帶點仙氣的逸態。鵝鴨是蛋食的,比忘機趣的鷗來說,有了,但就是少那分引人遠思的翎羽。所在中國人的目中,鶴高貴於鷹,鷗高貴於鵝,塵的東西勝過紅塵裏的東西,無的禽鳥勝過有的禽。

同樣的,欣賞梅花,很少人欣賞梅子,梅子是水果,還做梅乾梅醬,梅花除了純的欣賞外,一無長處,但就在無中,卻喚無窮聯:戰勝冰雪,開創春,奇。同樣的,欣賞種蘭花,很少人欣賞種苧麻,苧麻有收割獲利的實效,有紡織結網的功,種蘭除了純的欣賞外,一無長處,近年來養蘭變營利的捷徑,搶奪蘭花時竟動刀動槍,這是凡俗的貪婪在怪,蘭花並不曾因價格高昂為有。梅花蘭花乃至牡丹薔薇,是遠離人間的實顯雍容高貴,為藝術世界中的英雄或人。

中國人龍鳳高貴於豬羊,是這個理,龍鳳在現實世界裏根本不存在,無所謂有沒有,有是神話中的,豬羊則是每腸胃有需求,實實在在,充饑養身的食品,但豬羊的位遠不龍鳳,名字裏嵌鑲個無的龍字鳳字引為傲,誰不肯嵌鑲個豬字羊字,即使有,卻視為侮辱。

中國人隱士高貴於農工商,是這個理,隱士林逋娶梅花為妻,養瘦鶴為子,有何實?但像仙境!隱士陶潛連五斗米賺不,窮乞食,有何實?不染絲毫煙火氣。歷史還有許名士高士,在現實勢利的政,屬「棄材」,卻偏播弄虛無的感,位一直十分崇高。推究其原因,因為藝術的趣,必須離開實關係才會誕生,空靈無,才見高貴的趣。譬萱草,像它是懷念母親的花,最最,像為似真似假的忘憂草,還;像為懷妊子的宜男草,帶點功利的目的,已經減色;落實為素菜宴席中的金針菜,就無所謂了,即使,剩食品味的了吧?

再譬旅遊玩賞,一無目的,純為了靈的舒暢享受,就十分;變記筆記、背數字的知旅,已稍微遜色;果了炫耀財富式的搜採果,就為降低;再淪為購物堂歸來的販,一一盤算實貨物的贏虧,使旅行團變色採購團,即使在價格稅款便宜,洋洋意,現實中「有」的觀點放進,這種旅遊就一無感了。

再譬朋友吧,有的人喜歡「結勢」,有的人喜歡「結」,隨著現實勢利的考量,總為結有權有勢的朋友最受,結有財有利的朋友極實,但是在觥籌錯、諂媚逢迎的場合裏,鏡子裏照一照己的樣子,就會明白這種友誼並不的。哪裏比同知,一無互相利的價值,一無言談的禁忌,境坦,不有什麼處,才是情誼間最的。

許有人會說,中國人的「」字,由「羊」構,羊長了滋味才,認為中國人的是於實,那是由於的字義太抽象,不易傳述,才找一種具體的滋味來造字,原始人的造字,並不代表數千年來中國人正統的審觀,中國人是最懂「無」的民族,惜近代來顧現實勢利,誤「有」為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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