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筒

垃圾筒在庭裏,是個最卑微的角色,站在最陰暗處,還集穢臭於一身。

庭裏往往將每個方擦拭乾淨,一塵不染,令主人眉目生光,但一路擦拭過來,惹眼、骯髒、報廢的東西,全往筒裏一扔。很少有主人珍惜垃圾筒,抱它洗洗澡,所筒常拖著鼻涕一般的醬油乾痕,或是拖無意中碰撞的灰塵條線,老子說:「知白是很光榮的,讓我就守著黑吧。」垃圾筒果有知,它的確是老子最忠誠的信徒。

不過這不眼的垃圾筒,其實是情報收集站,像喬裝的販車伕,站在暗暗的方,做著線民的工。所辦公室裏的垃圾筒,乃是保密防謀必的一課,翻撿垃圾筒收集情報,是何等令人不齒的行為,但那裏卻暴露著少同仁間不喜歡別人知的祕密。

即使庭裏的垃圾筒,一個麥當勞紙袋,就洩漏主婦今不在的訊息。一隻碎玻璃杯,牽涉一場鬧了幾個月的庭熱戰。一本連拆封懶拆封的商業廣告品,孕有商場傳播調查的失敗。一團燉爛了的雞頭腳俱全,說明主人喝雞湯的習慣。一張撕粉碎的照片,說明主人厭倦的情。還有許剛一些就丟的物品,說明主人沒什麼耐喜歡亂鬨的格。有人從別人吃什麼東西,就說那是怎樣的人,同理,從別人丟什麼東西,就說那是何的人。

垃圾往往是萬物功身退的方,當,有時是逃兵收容所,譬一個釘子果稍經錘擊就彎曲,不肯入木三分,替主人增添了麻煩,一定拔來丟進垃圾筒,這釘子不肯為團隊力,身雖免除終身卡在木塊中的難受,但失掉它做為釘子的意義,就過它逃兵的生涯吧,說難聽一點,就叫垃圾廢物。

人體有了廢物,就排泄,庭日間有了廢物,就會找垃圾筒。便所裝載了人類的屎溺,垃圾筒裝載了萬物的屎溺。

莊子說過「在屎溺」,現代人已經明白驗尿驗糞便,知身體各部位的健康狀況,最近還有喝尿治癌症的新聞,果真屎溺中皆是。某研究所又宣布收集一口吐的廢氣,偵知人體各部的健康狀況,中醫脈搏跳動偵知病象一樣。廢氣是肺的排泄物,收集廢氣,功豈不同於垃圾筒?

既此,垃圾筒裏就見。有「萬異」、「萬同」的特點,垃圾筒正具備這特點,筒裏百十樣物品,有的來菜肴,有的來壞電器,有的來碎器皿,有的來讀罷的印刷品,更的是蛋殼、魚骨、葱根、蒜皮,全是些動物植物的屍體,所垃圾筒是萬物的墳場,來源全不同,因緣際會,像是偶的聚會,無所謂對不對,這就叫做「萬異」。

但在這背後,卻又有一個「、住、壞、空」的相同點,不論有生命、無生命,不論個別有何差異,皆有相同的命運輪迴,不於萬物的主動,不於萬物的目的,不於萬物的預計,在垃圾筒裏聚首,接受一樣的歸宿,這又叫做「萬同」。

佛不時提醒無常的「死」來見,其實望望垃圾筒這墳場,一樣悟。近人更在推廣資源回收、永續使的觀念,恰似三世輪迴,那麼垃圾筒所載的,眼見是越來越深邃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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