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兒考取他的一志願徐匯中學，他己對學業建立信，我們感欣慰萬分。是究竟讓他通學或住校，卻費了我們很久的考慮。通學吧，路太遠，每雞鳴，匆匆門，入冬後寒雨濕的，他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擠車，實在不放。住校吧，他又一直沒離開過我們，連洗一條手帕不會，動又慢，十五分鐘連穿衣摺被洗臉在內，我真擔他早點趕不吃呢。他爸爸理智說，正因此，非讓他住校不，團體生活，他會適應的。何況徐匯是個學校，管理不鬆不緊，非常合理。校長是位神父，對學生的愛護，早有口碑。有一位長對我說：
「孩子托給他，比在裏還放！」於是我們就放讓他住校了。
像辦嫁粧似的，從被褥衣襪，整套全新。綉了姓名與學號，他穿了一身中學制服，那一分興奮與光榮感，我清清楚楚從他的眼神中來。
進校前一，他整理書桌與牀頭櫃，撿的五彩彈珠，泡泡糖的畫片，竹籤做的槍，斷了翅膀的塑膠飛機，包了一包，統統送給朋友的弟弟。表示中學生不再玩這些了。是塊塊的吸鐵石，他仍是當寶貝似的收藏來，說後做手工時利。裝的木頭坦克車，擺在窗臺，配幾個綠色塑膠兵，他書桌的一角，望仍是一片童稚的真，這將是他住校後留給我的慰藉。
我替他整理帶學校的衣物、被子、牀單、洗臉具、衣襪等等，他在一邊一樣樣的毛筆寫號碼，高興，因為他一次有專屬於他己的東西，他感覺己的完整與獨立。何況住校後，媽媽的嚕囌聽不了。
我呢，一面理，一面後悔不該答應他住校，他究竟還，現在穿襪子，還時常後跟穿在腳背。在學校，他料理了己嗎？
他爸爸一向做一板一眼，所特別高興兒子住校，培養良的生活習慣。他給他一本記本，他花了錢記帳，給他信紙信封郵票，叫他每星期中給我們一封信。練習他的寫力。他滿口答應了。
我慶幸的是他住校後，我就不必早趕他的早點做飯盒，不必擔他過馬路，更不必了他頑皮淘氣生氣，我每坐來清清靜靜的讀書寫稿了。
誰知實並不盡，他剛了兩，我就忍不住跑他，不知他的慢動趕及鋪牀洗臉，手帕襪子會不會洗，課是否專聽講，晚是否知蓋毛毯。是了他不知，因為我無法一直守在他旁邊，見他活活潑潑，高高興興，就放了。
星期六回，不說他當賓款待。他口若懸河報告他住校生活的情形。最意的是他已當了風紀股長，我知這是由於他的愛說話、動。給他的零錢，他帳是記了，卻是一筆糊塗帳，記的是：「有一，了一塊錢買麵包吃，後還兩塊錢買本子。今，還給同學一塊錢，是昨借來買橡皮的。」他爸爸一氣就來了：「什麼昨今明的，叫你每記每的，寫日期、途、錢數，不是清清楚楚的嗎？」他說：「吃了麵包就課，放了學又打球，沒有工夫記，這些帳是回憶來才寫，或是預先記的。」真是一派的意識流「現代帳」，我有笑笑搖搖頭算了。
一星期，他就「反抗」監督夜習的老師，那位老師給我來信，對他深表不滿。我後來問他，他說：「我便忘了在桌留條子，回來時老師一定我補寫，我說回回來了，還寫什麼，老師說我『反抗』，級任老師就罰我星期六不許回，幸颳颱風漲水，保佑，我還是回，且提前回了。」這孩子就是頑皮叫人生氣，在裏你責備他，他總說個理由來，分辯一清二楚。你冤枉了他，那他比什麼氣，難怪老師說他「反抗特強」了。他五六年級導師對他深為了解，所給他鼓勵特。
因此我當一個初中一的老師最難。孩子才從六年級升來，一個新的階段，課業一時不適應，頑皮則依舊，沒有豐富的經驗與持久的耐，是很容易對學生與己失教學的信的。
校長真不愧為仁慈的宗教，他是每個學生目中的保姆，尤其他現在暫時兼管醫務室，課時，學生們一個個爭先恐後校長，沒病抹點紅藥水。他總是滿臉的笑容，稱讚孩子們的聰明活潑。他認為沒有孩子不教的，卻不操過急。與他幾次換意見後，我更願接受他的勸告，不過分切。我相信在他的愛護，孩子的品德與學業會一進步的。
剛剛住校，顯孩子的，他寫信給我說：「月亮照我的臉，真是叫人難入睡。」這孩子原是頗有文學氣質的，是辭不達意已。我他前寫的文：「一盞暗暗的燈，一間黑黑的屋子，一個的人兒獨在燈做功課。」一直使我感對他抱歉。今住校了，有幾十個同學一同做功課，還有老師指導，他不會再感寂寞，我又何必此牽腸掛肚呢？在時，見他頑皮我煩，恨不他快快長，快快住校。是現在真離開我住校了，每晚見他牀鋪空空的，我會惦記他睡覺跟演三本鐵公雞似的，被子是否全踢光了？
漸漸，他已習慣了住校生活比裏由，變化，他就不了。他不再寫信，不打電話了。整整的一個星期，不他髒兮兮的樣子，聽不見他的粗嗓子，我竟連書寫稿不專，真後悔這麼早就他送住校。後他離的日子有的是，為什麼不叫他在我身邊待一些日子呢？
他一有了獨立的生活，越發不再感需我了。擺脫了孩子的糾纏，為什麼反沒有輕鬆感？孩子的長人，是做母親的安慰，我反感頭空落落的。難怪朋友們前常勸我：「別煩孩子在跟前搗蛋，搗蛋的時候才是你兒子，不搗蛋了就不是你的兒子咯！」真是們的經驗談。
是無論何，我總是應當欣慰的，因為的人兒畢竟長了。前他回來，說才穿了一個月的皮鞋，鞋底已斷了。我他爸爸陪他買新的，十四歲孩子的腳，長比他爸爸的還，皮鞋定做。他意，他買定做的鞋子，表示他真的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