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處

十年前,我寫過一首詩,題名為<浪子>:

我是一個浪子

行走過這繁華的市

常常是一件普通的襯衫

一條破舊的褲子

隨口唱些學來的歌

有的聽了讓人高興

有的聽了令人悲傷

無論高興或悲傷

不過是人間一些的故

有時候吹口哨

有時候彈吉他

輕輕唱

輕輕撥弦

我的手指

不錯了拍子

不含糊了歌詞

讓你聽清楚

歌曲中的故

聽了高興

不妨盡情笑

悲傷的時候

請不在意

淚水會眼眶弄濕

我是一個浪子

行走過這繁華的市

一件普通的襯衫

一條破舊的褲子

不是因為窮

不是故意的諷刺

不過是為了方便舒適

跑,跳

隨處坐來

沒有刻意的拘束矜持

許有什麼值批評

那是我的長髮毿髭

忽略了人間的規矩

惹人們指斥

我承認是一個的瑕疵

但不太緊張

不會是什麼嚴重的不三不四

我是一個浪子

行走過這繁華的市

來的時候向你問

不在乎認不認識

走的時候走了

並不存告辭

果你願意

請坐來聽一首歌

果急著離開

我並不堅持

這人間的故

久久流傳

流傳在這繁華的市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

像永遠不會停止

我是一個浪子

行走過這繁華的市

走累了

坐在路邊

吃簡單的食物

麵包、清水新鮮的果實

請一坐

果怕髒

我分你一張舊報紙

不我的行李簡陋

銀行裏更不會有驚人的數字

但是我請你坐

請你分享

這春的清水果實

身沒有餘的行李

銀行沒有驚人的數字

你相信嗎?

我像一個富翁

富有人間一切的物質

布店裏

撫摸棉、麻真絲

攤

細細瀏覽

不但有厚實的土罐

有精的陶瓷

櫥窗裏

閃耀著光彩

那珍貴的寶石金子

它們使我留戀

不是因為人間的價值

因為它們真麗

不應當是富人們的裝飾

更是珍惜的物質

人類發明的歷史

寫<浪子>的時候我剛剛從歐洲讀書回來,在幾個學兼課。我很訝異臺灣的青年們面容五官的模糊,個的不清楚,及生命力的萎弱。二十歲,應當是麼燦爛的年齡啊!

我有一種惋惜罷。便著手寫了<浪子>。

<浪子>這首詩並沒有寫完。發表的一部分其實是一個初步對青年的形象的描寫。他,穿簡單的襯衫、褲子,走過一個新興中的城市;愛唱歌,愛吹口哨,應當常常騎腳踏車郊外的風景;他愛旅行,獨的,與他人結伴的旅行,他愛春,渴望著與他人分享春的花朵;他的食物很簡單,是清水、麵包與果實,他很願意在路邊與他人分享……

我一路寫來,後來發現是在寫己,在歐洲讀書時每個假期在四處流浪時的己。

初巴黎,找住所,其實我是不太敢動的。每七、八月間,巴黎幾乎一空,街湧進外來的觀光客,不再聽法語。我很羨慕歐洲人度假的習慣,但是,覺為經濟所限,有留在巴黎。

後來法國朋友們提此,他們笑,他們說:「旅行一定花很錢嗎?」

我因此就被這幾位的朋友安排了一次「旅行」。

這次行程是從巴黎發,往法國的東南邊。載我的是一位年老的杜布瓦夫人,已過世的丈夫在二次世界戰中住在海,裏頗東方的遺物。杜布瓦夫人因此很喜歡中國人,會說簡單發音奇怪的「謝謝」、「阿拉法國人」類的海話。

經朋友介紹,願意讓我趁度假便搭車往東南。這便開始了我的「搭便車」的處女行。

杜布瓦夫人在丈夫世後,養了許貓狗,每年南部度假,這些貓狗一,因此我一次在法國的旅行就是與一名老年的法國女人七、八隻貓狗共乘一輛老舊的雷諾車開始的。

杜布瓦夫人車開很慢,因為年老且肥胖,動遲緩,常常我幫助控制住幾隻畜牲的調皮搗蛋,才使老舊的雷諾車一路化險為夷。

夜晚住宿在村鎮的旅館,吃核桃木烤的麵包,農村製的奶酪,喝紅酒,等洗完澡,躺在潔白還透著陽光的香與溫暖的白被單,推窗外一片繁星夢,會覺這陌生的歐洲陸的一個市鎮,與己有緣,但是,此生恐怕不會再有機會來了。

流浪的感覺便常常是在奇、喜悅與恐懼哀傷間。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此,不過是漫漫長路與不同人的相聚與告別吧!

杜布瓦夫人送我了法國東南邊近阿爾卑斯山區的梅瑞塢。我的幾個法國朋友在這裏接了我,歡呼我終於開始了「旅行」,與杜布瓦夫人的貓狗一一別,便在梅瑞塢滑雪來了。

梅瑞塢位於阿爾卑斯山的「白峰」,終年積雪不化,是避暑的勝。

我的法國朋友中的一對在這裏結婚,兩人是二次的婚姻,百感集,面對窗外皚皚白雪,酒酣耳熱,便有歌聲與淚水在同來祝福慶賀的朋友間洋溢開來。

我為梅瑞塢的婚禮是我此次流浪的喜劇的結尾,其實不。婚禮二新郎很嚴肅告訴我,他們會在當午回巴黎,他們已討論過,我安排在白峰往義利的通,讓我試一次真正的「搭便車」的方法走一個月。

他們我解釋了什麼是「搭便車」。

原來一假日,各個城市外的車口站有許年輕人。他們身背簡單行囊,站在明顯的方,伸右手拇指,指明己的方向,或在脖子掛一個製牌子,標明「尼斯」、「米蘭」、「馬賽」等名,使路過的駕駛載你一程。

當午我便被朋友們送了往義利的路口,朋友們與我吻別,說完再見,我便加入了這一群掛著各式牌子的「搭便車」的年輕人行列了。

著白皚皚的雪峰,萬一搭不車,色又暗來,我衣物帶不,概非凍死在這山中了。

約一個人在走前,總是充滿了疑慮、害怕;因為各種安全的理由使「走」的念頭打消,有人就一生在這種恐懼中永遠走不了罷。

我後來才知,與我熱情吻別的朋友其實沒有離開,他們躲在山路的另外一邊觀察我的動靜,我尷尬伸拇指,一輛瑞士車牌的車子在我面前停住,他們後來調侃告訴我:「從來沒有一個人那麼迅速就鑽進了車子中。」

是的。當一輛車子在我面前停時,我簡直覺是神蹟降臨,生怕別人與我搶搭這輛車,一個箭步就打開車門鑽了進。

開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義利人,在瑞士工,因此每個星期往來於阿爾卑斯山的山路。

他說很高興有人與他結伴行,因為這樣他才不會打瞌睡,他做了一個鬼臉說:「阿爾卑斯山的路是很危險的。」

我這時情稍定,才發現他喝了酒,兩眼懵懂,且在彎曲山路毫不減速。

處是懸崖絕壁,我們飛一般狂飆在山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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