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載一九八九年五月台北《媚》雜誌。
生活真相？
有人問柏楊這一生最高興的是什麼？他說：「就是張香華結婚！」
十二年前遇見張香華時，柏楊剛獄，稱「又老又窮」，一無所有，卻張香華一見鍾情。張香華他「身健康」，來往十個月就答應嫁給他。
他們結婚前，各有過一次婚姻，且各有各的子女，夫妻及雙方的孩子相處極融洽。柏楊形容他們的二度婚姻「像倒吃甘蔗，越來越甜」。
從的對話，他們的生活有情趣。
張：我柏楊認識的時候，他剛從監獄來不久，最吸引我，最令我奇怪的是「這人怎麼這樣健康？身健康」。
柏（故驚訝）：妳不是我年輕貌？
張：這社會很人有病：恐懼、懷疑、焦躁、不安、防範。他，坐牢那麼久，還有那麼的熱情，那麼開闊的，真的很讓我眼前一亮。
柏：其實我年齡，又坐過牢，一無取。
張：不會啦！
柏：十幾二十年前，坐過政治牢的人是非常危險的，防著你，像是有輻的東西。加我年齡很了，整整香華二十歲，又非常窮，連衣服沒有。坐了十年牢，什麼沒有了，連朋友、親情沒有了。在那種情況，沒來往才十個月，會答應嫁給我。我是一九七七年四月一日獄的，一九七八年二月四日，我們就結婚了。
我相信「一見鍾情」，且一直認為「一見鍾情」非常重；不僅是男女間，同朋友，甚至工夥伴，是一樣。假一次見面覺不適合，後處來就很難。
年我海，很人問我「這一生最高興、最幸福的情是什麼？」我認為就是跟香華結婚。人講「倒吃甘蔗，越吃越甜」，我們結婚就是這樣，越來越，比從前更，的優點越來越。
張：我這是因為兩個人比較熟，熟的人比較容易相處。果不熟，很情明明很順的，會搞烏煙瘴氣一團糟。當不是說兩個熟的人就一定佳偶，假情不投意不合，就了「熟的仇人」。
柏：所，情投意合很重；這在某種情形很簡單，有些情形就很複雜。婚姻問題談個五千年、一萬年談不完。一個單位就有一種情況，沒有一句話或某一個法則所有的婚姻。
張：今的社會，變動很、衝擊很，不像前比較靜態的社會，像結了婚就是養兒育女。今結為夫妻，兩個人一定攜手同行，一直相伴相隨；這不是說一定有同樣的職業，是對人生的價值取向一致。行業不同，假價值觀念一樣，碼有很資訊換，己的生活經驗告訴對方，他分享。否則，你跟我講，我覺無聊透了，或覺俗氣，那就完蛋了。
柏：人生的價值取向很重。比丈夫很有錢，太太寫了一篇說，賺了一千塊錢，就高興不了，於是很不為的說：「這算什麼！我酒，一給就是十萬、二十萬的！」
張：這是個感覺嘛！
柏：這是個感覺，是個價值觀。男女間，原來是互不相識的；認識前，對男的來講是女朋友，女的是男朋友。因朋友才有共同的興趣、共同的價值標準。所謂「談戀愛」，戀愛是談來的，不是打來，不是坐來的，有坐牢才是坐來的。
談戀愛，就是換感情、知識、境界，為很的朋友後，才發展為男女感情、的感情。
張：他有這樣的觀念，對我來說很重。假他的觀念很傳統，娶個老婆，什麼依附他，男的就當做主，女的乖乖配合，令人受不了。
他是很，我們真的很平等。不是現在一般女權主義講的那種該誰洗碗、掃類的平等，是真正尊重對方，你當個朋友，什麼一分享、商量，絕不會認為「理所當，你配合我」。我是很願意配合丈夫，但他果那樣，那我不配合了。
柏：現代女越來越有知識，經濟又獨立，男人不應該再有「我是主人，妳是助手」的觀念了。有些夫妻剛結婚時還會互相尊重、互相關愛，一切很新鮮，但是幾個月或幾年來，女方逐漸變附屬品，或妻子太強，丈夫變附屬品。夫妻關係不平等後，較弱的一方就會開始主動的墮落。比太太關在裡，反正我拿了錢買菜、做飯，裡打掃就啦！先生做的，一概不知，不關。先生懶跟講，覺是己養的一個「床的老媽子」，距離就越來越。
北方有一句話「床夫妻，床君子」，男女結婚除了夫妻的關係外，有朋友的情，朋友是平等的。《老殘遊記》最後一句話「願有情人眷屬」，我覺這還不夠，應該「願夫妻朋友」。
張：剛剛他說現代女人有知識、有經濟力，所夫妻不再像傳統那樣一主一從，我覺這還不是個形式的問題。我為例，前幾年，我就工辭掉了。按理說，是個典型的庭主婦了，沒什麼收入，除了偶爾有一點稿費、版稅，這很有限嘛！部份的經濟來源靠他，但我不感覺是他在養我。我常跟他說：「我不覺己沒有收入？！我很努力在經營己的生活，每很努力的工，是經濟來源的方式不一樣已。」
柏：我認為太太在洗衣、掃、煮飯，是工。
張：但假當了庭主婦後，反正丈夫拿錢回來養嘛！己就養尊處優、貪圖享受、逃避現實。我認為這已經放棄了本身的尊嚴平等的價值。
柏：夫妻果不做朋友，生活就很單調。老爺回來板著臉，飯桌不講話，吃過飯就報紙，太太電視、打毛衣、忙孩，像公式一般。
人生有什麼！夠活，就靠很的情趣。我們每晚睡覺前，打兩局橋牌。誰輸了就磕頭。不過比較賴皮，贏了趕緊記來，輸了就說：「這局不算，是友誼賽。」
張：我們打橋牌已經有十一年了，結婚後不久就開始。當初是因為他工太忙，壓力太，來點輕鬆的，但是做什麼呢？我們很少電視，又不遊山玩水，因為己就住在山水裡。有一，在裡摸了一副牌，從此就打蜜月橋牌了，此。
柏：我早醒來一句話，就是問：「妳覺怎麼樣？」的身體不，常常胃痛，三、兩就感冒，前車禍造的脊椎痛不斷發，今年又五十肩，最近膽結石，開刀膽拿掉了。按理說，我年齡了，應該照顧我，實，是我照顧。你！我已經七十歲了，身體、精神還這麼。
又很會做夢，每次醒來就說個不停，有時還罵我：「你剛剛跑那裡了！我被人槍斃了，你怎麼不見了？」
張：我還有一個毛病，在外面常常記掛著裡。他開始寫《資治通鑑》後，很情我山辦。一了外面，手裡常常拿著一堆銅板，不斷打電話回問有沒有。這幾，我開刀後在休養，輪他山辦，就沒有習慣打電話回。
我們沒有什麼相同的長處，倒是有一樣的缺點——很糊塗。像我，回常常走錯門，還奇怪鑰匙怎麼打不開？他比我更糊塗，這樣，彼此比較諒解。果我嫁個細的丈夫，我這麼糊塗，一定會很生氣。
柏：我常常錯門，別人當己。買東西，不是付了錢忘了拿東西回來，就是拿了東西忘了付錢。我們最忙的情，就是找鑰匙、找眼鏡。有一次吃飯，回找不鑰匙。找來鎖匠，門打開了，內門的安全鎖打不開，搞了兩個鐘頭才打開。進門了半，才鑰匙在夾克裡，夾克在餐廳裡。
張：更受不了的是，我們每次開車山，他在車子聽那種亂七八糟、沒有趣味的廣播節目，我一聽頭皮就發麻。他真的從一些負面教材取營養，會根據那些節目，對社會分析、批判。
柏：不老聽己喜歡聽的聲音嘛！妳聽各種不同的聲音，才知各種不同的生活內容。
張：我總是希望在車子裡聽些輕鬆的音樂，有時候他會將就我，有時候我讓他聽那些沒趣的廣播。不怎麼辦呢？又坐同一部車山。
柏：平常是開車，我在旁邊指揮。那裡？該走什麼路？車子停在那裡？從不先，這我會先清楚。
張：達目的就，管他走那條路！隨興一點嘛！那條路比較麗，就走那條路。有時半路見有趣的店，我會來一。這種情，他是從來不會做的。有時在車爭執，我就跟他說：「你坐著就是，我會你送。」
果是他開車，我會很緊張。因為他反應比較慢，又喜歡煞車。
柏：我開車不會左顧右盼，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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