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同，林徽音等了火車，不由愣住了，這就是遼、金兩代的陪西京嗎？
從火車站廣場望，沒有幾座像樣的樓房，半是窰洞式的平房，滿目敗舍殘牆，像是隨意丟棄在那裡的一堆舊衣服。街沒有一棵樹，塵土打著旋東衝西撞。
車站廣場聚集著許駝幫，這是林徽音一次群的駱駝，百千的駱駝，雙峰的單峰的，褚色的白色的，一隊隊湧進來，一隊隊開過。很低，駱駝高傲岸，頸碩的鐵鈴蒼涼、悲壯響在九月的斜陽裡。
群的駱駝總是讓人遠古與深邃，漠孤煙與長河落日，這情景，彷彿是從遙遠年代飄來的古歌。林徽音迷住了，怔怔站在那裡。
梁思、劉敦楨莫宗江卻讓強烈的駱駝糞尿氣味，熏捂著鼻子直咳嗽。
他們沿著塵土飛揚的街搜尋著，偌一個同城，竟找不一適合的旅館。街是車馬店一類的旅舍，他們的是穿著羊皮服的駱駝客，幫結伙，蹲踞在鋪面的門口，捧著碩無朋的粗瓷藍花碗，呼嚕呼嚕喝著粥，光頭還直冒著熱氣。
⊙坐觀羅敷
林徽音走哪裡，就在哪裡引一片駱駝客的騷動。劉敦楨開玩笑說：「真是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啊！」
快掌燈時分，幾乎跑遍了同城，沒找容身的住處，四個人又折回火車站，腰酸背痛的梁思，苦著臉說：「來蹲火車站了。」
進了候車廳，奇蹟發生了。「這不是梁思？」梁思林徽音驚詫轉過身，一位穿著鐵路制服的漢站在他們面前。兩個人一驚喜喊來：「劉個子，你怎麼這兒了。」
劉個子說：「這話該我問你們啊。」
梁思說：「我們來考察古建築，跑遍了同城，連個住處找不。」
林徽音向劉敦楨莫宗江介紹說：「這是我們在國賓的同學老劉，他是學鐵路的。樣子我們今晚不著蹲車站了。」
老劉哈哈笑來：「我這個站長還讓你們蹲車站？走，我。」
二一早，老劉弄來站一部敞蓬吉普車，陪同他們雲崗。
同城西三十，便是雲岡石窟。石窟依武周山北崖開鑿，面朝武烈河，五十座洞窟一字排開。
這座石窟開鑿於北魏文帝平初年（公元四六○年），與中原北方區的洛陽龍門石窟西北高原的敦煌莫高窟為中外知名的三石窟。
雲岡石窟的開鑿，不憑藉洞窟，完全人工闢山鑿洞。他們完全被這宏偉的驚呆了。
走進曇曜五窟，平面呈馬蹄形，穹窿頂是苦行僧結茅為廬的草廬形狀，主佛占據洞窟的絕部分空間，四面石壁雕千佛，使朝拜者一進洞窟必須仰視，才窺見真容，主佛像頂立，巍峨高，給人至尊至貴的感覺。
老劉說：「你們注意這五尊佛像，是曇曜尚為了取悅當時的統治者，模擬北魏王朝五位皇帝的真容雕鑿的，借造佛像名，行給皇帝造像實，樣子人不是四皆空啊！馬屁拍這份兒，算爐火純青了。」
林徽音沉醉在藝術的氤氳中，彷彿進入了那個古老年代，眼前的石像活來，彷彿聽他們在朗誦《華嚴經》，彷彿他們在眉飛色舞敘述一個佛本生的故，彷彿聽他們排簫、琵琶、長笛奏妙的仙樂。
⊙時光磨不的刻痕
一千五百年，歲月構築的柵欄，了無痕跡，這裡每一塊石頭，轟轟烈烈活著，彷彿聽他們血管裡血流動的聲音，彷彿感受他們的體溫、呼吸跳。，活著的不是釋迦牟尼，活著的是石頭一樣頑強的歷史，是這歷史雕鑿在侏羅紀雲崗統砂岩的無名的太史公們。
他們沒有誰留己的名字，許他們來路橫陳著白骨的涼州，來荒漠的塞外，來長安嶙峋的古。年老石匠額的皺折岩石的紋理，年輕石匠結實的雙臂彷彿托一座山，他們千萬聚集在這裡，吞咽著黃河一樣綿長悠久的苦難，默默雕鑿著歲月。
林徽音彷彿聽了鋪蓋的鑿石的轟鳴，了釺鐵在石頭飛濺的火花。那聲音，讓整個武周山血脈陡漲，讓一條武烈河淚濤翻滾；那聲音，在歷史的崖壁被放了許倍，時光不消磨他們。
石窟雕的時候，骨瘦柴的倖存者們，匍伏在，膜拜被他們的手塑造來的神。武烈河水乾涸了，河床露著累累白骨，是的代價。
遠在西方雕塑父米開朗基羅沒有誕生前，這些無名的藝術的生命便活在這雲崗統砂岩了，便活在這有血有的石頭裡了。「石頭的靈魂是永遠醒著的，他們一個個夢境千年萬年守護。」林徽音默默悼念著這些平凡又永恆的生命。
一九三四年夏，林徽音、梁思繼年九月雲崗石窟考察後，又來山西呂梁山區的汾陽。
他們原計劃是北戴河度假的，臨行時費正清夫婦說一位國傳教士朋友漢莫在山西汾陽城外的別墅渡假，梁思原來洪洞考察，兩相距很近，於是便一同前往。
他們是在一九三二年與費正清夫婦相識的。那時，費正清後來為他的妻子的費慰梅，剛從國北平讀研究所。
國朋友的別墅在汾陽城外的峪河，那裡有一條「跑馬神泉」，為沿溪數十磨坊供給動力，這些廢棄的磨坊被喜歡情調的國人中，買來改裝度假的別墅。
「跑馬神泉」是呂梁山麓風光最優的所在，宋太宗的駿馬踢甘泉，救了乾渴的三軍，千百年來便沒有停流過。這裡水碧山清，氣候宜人，逐水居，別有一番情趣。
林徽音對費慰梅說，這裡很有綺色佳流水別墅的風味。
他們在汾陽住了三，了杏花村酒廠，林徽音告訴費正清費慰梅，這裡釀酒始於北魏，已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因唐朝詩人杜牧的名句「借問酒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馳名。
⊙與費正清同乘驢車行
費正清扶著古井亭旁的石碑感嘆，這酒廠竟比國的歷史早十個世紀。他們了汾陽一帶的「文峰塔」、「南熏樓」「太符觀」等古建築。
在他們的住處，峪河兩壁山崖有幾處廟，東崖的實際寺，風景幽勝著名。西崖的龍廟，又稱落日廟，跑馬泉因享受了它千年的煙火。林徽音從乾隆十二年碑刻發現，龍即介休令賈侯，晉惠帝永興元年（公元三○四年），劉元海攻陷，公死守節，後人建廟紀念。
汾陽洪洞三百餘，同蒲鐵路正炸山興築，公路段被毀。他們便在當租了三輛驢車，費正清費慰梅一次坐這樣的車子，一路露宿風餐，興味異常濃厚。
他們每人戴一頂白色的太陽帽，林徽音身穿白褲子寶石藍襯衫，儀容整潔瀟灑，與梁思的卡嘰布服裝形了鮮明的對照。
驢車在鄉間高凹不平的土路顛簸著。車式是年輕的後生，他們不時在牲口的頭頂爆響一串串鞭花。毛驢噴著響鼻，四蹄輕快奔跑，從莊稼裡擠過來的風，帶著清爽，拂過他們的面頰。
毛驢車的鐵皮輪子碾過孝義、介休、霍縣，直洪洞。他們走一路一路，那開元古碑、鐵瓦寺、千佛崖、州署堂等古蹟激動著他們。
了洪洞，林徽音他們顧不休息，就拜謁全國聞名的洪洞槐樹蘇三監獄，林徽音告訴費正清費慰梅，槐樹是明洪武年間由晉向冀、魯、豫、蘇、皖等的移民聚散處，半個中國的根就在這裡。在蘇三監獄，林徽音還給他們二人講了京劇《玉堂春》的故。
二一早，他們縣城東北霍山南麓考察廣勝寺。
廣勝寺院建於東漢建元年（公元一四七年），經唐、宋、元歷代重修，明清兩代又予補葺，分兩寺水神廟三處。他們從霍泉發，進入廣勝寺，這是一座很別緻的元代建築，前殿五開間，懸山式，殿內僅有兩根柱子，樑架施爬樑承形人字柁架，構造奇特，梁思叫，嘆為觀止。
廣勝寺在霍山山巔。他們拾級，由山門進入彌陀殿，雄寶殿、觀音殿、藏殿，最吸引他們的是毗盧殿，這座殿，是廡殿式，殿內兩山施爬樑，結構奇特，是元代建築藝術富有就的實例。
山門內是塔院，飛虹聳立其中，塔身琉璃鑲嵌，呈八角形，十三級，各層皆有檐，全身黃、綠、藍三彩琉瓦披掛。
林徽音對費正清、費慰梅說：「佛教流入中國後，從意象來，選擇的就是佛塔的形式，因為在中國古代文化思中，對於空間的理解，是空間與實體的統一。高聳的形象，一方面有紀念色彩，在壓倒人的靈中來顯示崇高。元代的塔，人情味的特色很濃，這種人情味，通過色彩圖案裝飾體現來，藝術立足在宗教情感，它有著深切的虔誠，正因為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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