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天無涯

一千響的霸王鞭,在藍的背景,挑一桿桿紅火爛漫的期盼。

九點二十四分,那節墨綠色的車廂,一艘從遠海歸航的古船,靜靜泊在北京前門火車站月台。歡迎的人群站一排,神情肅,等待那個莊嚴的時刻,這是一支文化名人的儀仗。

梁啟超、蔡元培、胡適、蔣夢麟、梁漱溟、辜鴻銘、熊希齡、范源廉、林長民,或西裝筆挺,或長衫飄灑,唯有林徽音咖啡色連衣裙,米黃裝,素潔淡雅,卓爾不群,一束紅色鬱金香捧在的前,人面花朵,相互映照。

當那個頭戴紅色柔帽,身穿淺棕色長袍,童顏鶴髮,長髯飄逸的老人,現在車門口,林徽音的一顆像跳膛,這就是詩哲泰戈爾嗎?

眼前現的分明是詼諧睿智的聖誕老人慈眉善目的東方式壽星。他彷彿來一個童話,來外一個聖靈的國度,不是同時現在車門口的徐志摩目光的提醒,幾乎忘了獻手中的鮮花。

鞭炮響了。飛飛揚揚的花雨,點綴著一九二四年四月二十三日那史詩般的記憶。

⊙泰戈爾訪華三人行

這是最具中國古典意味的歡迎儀式。泰戈爾異常興奮,他孩子般笑著,伸雙臂,像是擁抱整個空。

從四月十二日「熱田丸」徐徐駛入黃浦江那時,泰戈爾就始終處在興奮中。這位名震寰宇的諾貝爾獎金獲者的來訪,使中國知識界的神經興奮來。他與春一同蒞臨了這個早已嚮往的國度,他的生命中彷彿注入了一種神奇的力量。

在桃花雲的龍華,在柳浪鶯歌的西湖,在六朝煙霞的秦淮,在漱玉泄珠的泉城,在五岳獨尊的泰岱……,他沐浴在中國文化氛圍裡,恒河與黃河在他的中匯了。他踏訪遺跡,發表演講,樂此不疲,徐志摩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那些日子,徐志摩處在高度的亢奮中,泰翁訪華的講稿,是經他先翻譯的,老人的行程由他精安排。他們朝夕相處,談創造的生活,談靈的由,談普愛的實現,談教育的改造,他們的話語,山澗流泉,空中行雲,兩顆詩跳動在一。

在杭州陪泰翁暢遊西湖,徐志摩曾一時詩興發,在一處海棠花詩達旦。梁啟超褒獎學生的豪舉,曾集宋人吳夢霄、姜白石的詞,一首聯句:「臨流奈清癯,四橋邊,呼棹過環碧;此意平生飛動,海棠樹,吹笛明。」

林徽音的情感雖不像徐志摩那樣奔放,但靈的泉水未靜止過。從泰戈爾踏中國的土那,留每的報紙,為他們計算著行期。泰戈爾那些膾炙人口的名,早已爛熟於,盼望早一見那中的偶像,是當泰戈爾現在面前的時候,己卻在那個瞬間,不由主進入了童話般的境界。

鴿群的祥雲朵朵飛過,湛藍的哨音一碧洗。祈年殿飛檐的風鈴,流水般搖響一片銅色的靜穆,一曲高遠的梵歌,悠悠外飛來。

草坪剛剛修剪過,陽光很舒展鋪在面,每一片草葉浮光耀金,蒸發一種沁人脾的氣味,那氣味,很容易讓人夢中的田園,遙遠、古老安寧的籟。

歡迎泰戈爾先生的集會,就在這充溢著生命繁茂的草坪進行。仙風骨的詩哲泰戈爾,由林徽音攙扶登主講台,擔任翻譯的是徐志摩。

當京的各報紙,開闢醒目版面,渲染了這次集會的盛況。說是林姐人艷花,老詩人挾臂行,加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徐志摩,猶蒼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圖。

⊙從你那兒了汪洋

泰戈爾的演講,是即興式的。他滿懷同情親善的情感,注視著中國的靈。他說:「今我們集會在這個麗的方,象徵著人類的平、安康豐足。少個世紀來,貿易、軍其他職業的客人,不斷來你們這兒。但在這前,你們從來沒有考慮邀請任何人,你們不是欣賞我個人的品格,是敬意奉獻給新時代的春。」

他清了清嗓音繼續講:「不管真理從哪方來,我們應該接受它,毫不遲疑讚揚它。果我們不接受它,我們的文明將是片面的、停滯的。科學給我們理智力量,他使我們具有夠獲己理價值積極意識的力。」

稍停頓,他喝了一口林徽音遞的熱茶,眼睛望了望遠方的空,他的語言激昂來。

「為了從垂死的傳統習慣的黑暗中走來,我們十分需這種探索。我們應該為此懷著感激的情,轉向人類活生生的靈。」他提醒說,「今,我們彼此命運是息息相關的。歸根底,社會是通過德價值來撫育的,那些價值儘管隨著時間的變化變化,但仍具有——德精神。惡儘管夠顯示勝利,但不是永恆的。」

他銀白色的長鬚飄拂著,同站在阿爾卑斯山的聖哲,在面對整個人類發言。

泰戈爾的言語林間湧來的流泉,徐志摩的翻譯文采飛揚,他那硤石官話夾雜其間的京腔,抑抑揚揚,行雲流水,琮琮聽。

講演會結束後,林徽音對徐志摩嘉許稱讚著:「今你的翻譯發揮真,人聽入迷了。」

徐志摩說:「跟泰戈爾老人在一,我的靈感就有了翅膀,總是立刻就找最的感覺。」

林徽音說:「我覺老人是那樣深邃,你還記在康橋你給我讀過的惠特曼的詩嗎?——從你,我了寬闊的入海口。面對泰戈爾老人,覺他真的就像入海口那樣,寬廣博。」

林徽音、徐志摩一左一右,相伴泰戈爾的幅照片,登在了當的許報紙,京城一時「洛陽紙貴」。

五月八日,是泰戈爾先生六十四歲生日。在籌備慶祝活動時,林徽音問徐志摩什麼方式慶祝,徐志摩說,當按中國傳統方式。

生日晚宴辦很熱鬧。胡適主席,送給泰戈爾的壽禮,是十幾張名畫一件古瓷。,使泰戈爾最高興的,是他獲了一個中國名字。

命名儀式由梁啟超親主持。他說,泰戈爾先生的名字,拉賓德拉的意思,是「太陽」與「雷」,日升,雷震,所中文應當譯為「震旦」,「震旦」恰恰是古代印度稱呼中國的名字,泰戈爾先生中文名字「震旦」象徵著中印文化永久結合。

梁啟超又說,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名字應該有姓,印度國名竺,泰戈爾當國名為姓,全稱為「竺震旦」。

⊙還我本來面貌

徐志摩神采飛揚梁啟超的話譯給泰戈爾,泰戈爾激動離席立,雙手合十,全場爆發熱烈的掌聲。

掌聲中,梁啟超一方雞血石的印章獻給泰戈爾,印章正宗金文鐫刻著泰戈爾的中國名字「竺震旦」,泰戈爾那方珍貴的雞血石印章捧在前說:「今我獲了一個名字,獲了一次新的生命,這一切,來一個東方古國,我倍加珍惜。」

生日晚宴結束後,在東單三條協禮堂為他精安排了一場演。這座禮堂座南朝北,是一座傳統的中國建築,飛檐斗拱的門樓是中國式的,禮堂內部燈火輝煌,座位的長椅一排排擺開,是二十年代中國北方市的一座現代化建築,許名人常這裡講演聚會。

泰戈爾喜歡戲,尤其喜歡他己寫的戲。今為他演的,是他根據印度史詩《摩訶德婆羅》中的一段故寫的抒情詩劇《齊德拉》。

齊德拉是馬尼浦國王的女兒,馬尼浦王系中,代代有一個男孩傳宗接代,是齊德拉卻是他的父親齊德拉瓦哈那唯一的女兒,因此父親當兒子來傳宗接代,並立為儲君。

公主齊德拉生來不,從受王子般的訓練。鄰國王子阿順那在還苦行誓願的路,來了馬尼浦。一王子在山林中坐禪睡著了,被入山行獵的齊德拉喚醒,並一見鍾情。

齊德拉生平一次感,沒有女是最的缺憾,失望的齊德拉便向愛神祈禱,賜予青春的貌,哪怕有一。愛神為齊德拉的誠感動,答應給一年的貌,醜陋的齊德拉一變為花似玉的人,贏了王子的愛,並結為夫婦。

是這位女中豪傑不甘冒充人,同時,王子又表示敬慕那個平定了盜賊的女英雄齊德拉,他不知他的妻子就是這位公主。於是,齊德拉祈禱愛神收回的貌,在丈夫面前顯露了本來的面目。

在劇中,林徽音飾齊德拉,張歆海演阿順那,徐志摩扮演愛神瑪達那,林長民扮春神伐森塔。

林徽音徐志摩沒有,他們竟那麼快就進入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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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達那:我就是從創造者中生的一個孩子。我男人女人的生命捆鎖在痛苦快樂的鐐銬裡!

齊德拉:我不懂女人贏人的詭計。我的雙手拉開強弓,但是我從來沒有學過愛神的目送情的箭法。

瑪達那:眼睛不教練會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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