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難忘的人

北平人的俗語說:「人怕有名,豬怕肥。」人有了名,麻煩就了。有錢的了名,向他募捐的、告貸的當會日漸增。連稅捐稽徵處特別注意他。做壞的了名,一般人對他有戒,誰不敢招惹他,既怕被他欺騙,怕被他連累。至於豬呢?肥慢,主人少不耐的養著牠,宰不、賣不。果養不久,長快,胖速,那死期快了。總言,「有名」二字全名在那一方面,有時是,有時並不。

拿老夫來說吧,有兩樣行當全薄有微名,這兩樣情雖不同,全靠著手指的功夫。一樣是我的老本行——製動物標本。我隻蚊子,貼端端正正,一副鬚、一對翅、三對腳,全擺四平八穩。整隻的象幾百塊骨頭穿骨架,在表面不一點鐵線來,至於剝製個老虎、獅子不在話。回來,練這手功夫,非一朝一日功,在學時候由於先的愛,喜歡動物,動物死了保存牠的遺體。這種方法既無書查,無師投,己閉門造車,胡亂摸索,連甚麼防腐劑不知。雖說世有許技術,無師通,但是無師絕不通的非常。幸了高中,教生物的那位老師——張醉新先生,教了我做鳥標本的原則。我後陸續買了一百隻死鳥來練習,做東倒西歪。胖的太胖,瘦的太瘦。總沒一隻像活鳥一般的。是我毫不氣餒,後了學,遇見了陳泉先生,他又教了我一些,於是我進步禽做雞,獸做兔。不但做,做來還不太醜。這後我北平動物園,認識了劉樹芳先生,他雖在社會沒沒無聞,但是在做標本,卻是國內一名手。不但技術,且有豐富的術思,做來的標本不祇栩栩生,堪稱宛畫。我從他的指教了莫的助益。從此日益圖強。

了臺灣後,我當了個芝麻綠豆一樣的主管。拿著舊臺幣的薪水,吃飯不夠,吃水有餘。眼早晚因營養不足亡。乾脆放了這不死不活的收入,專做標本賣。配合了教科書,做一套。全省有我一,幾年內供給了省內部分的中等學校。一連幹了十幾年。日子過比當那主管時強了。劉樹芳、陳泉二位先生的教導時時在中迴繞。他二位中陳老師了臺灣,在省立博物館中工,在師兼課——教標本製造。年高八十六歲才溘長逝。時光流水,轉眼又過了十幾年,他是一位極方正不茍的長者。做工圖精益求精。我十分佩服他的為人,不過我不敢學他。諸位!您果我承受他的不苟言笑,方正嚴肅的態度,何談笑風生的語氣,何寫詼諧幽默的文章。我今年紀一,做不動標本,改行爬格。果單寫些個修養,誰,豈不絕生路。

說寫,咱原是外行。手指頭雖還靈巧,是會做工藝品。至於字當會寫,不常寫。做文章不是僅靠會寫字,更會「蓋」,蓋。三句話就說完的,變十句,或三十句。這還不算本。還言理,有層次,讓人了句,還句。更緊的是在這一堆字中還有點內容。符合這些條件就不容易。最初寫了一篇石獅子考,洋洋數千字,有若干照片。那時——概八年前了——寄給聯合報的藝術版——每週一次,居蒙林海音女士給登了來。當中很為意。但是搜索枯腸不二個題目來。此又過了一、二年,在國語日報華晚報又刊過幾篇,沒引讀者的注意。稿費無幾無幾。

概了五年前寫了篇表面幽默,內容討論代溝的文章寄給了聯副。那時的主編是平鑫濤先生,他知讀者會喜歡我這一類的品,馬寫信給我,希望我再寫些。於是鼓我的信,接二連三的寫了來,稿費逐漸高來,居安排點有關生活的場。所我確他為文字的知遇。至今薄有微名,仍感謝他的幫助。

最後遇有一位令人難忘的先生,是一報的副刊先生,他拉稿真格的熱,熱緊迫釘人的程度。他我又有同雅,每星期三總有個碰頭的日子。他知我在那一中午在那個辦公室裏坐著。咱賣文章來,實在寫山窮水盡,就差沒高中畢業的證書當稿子送報館。對於這位先生除夕躲債一般的千躲萬躲。不過了一定的鐘點,仍必須辦公室。他居不變應萬變的精神在我的辦公室門外等著。除此外他老人還不時打電話來,其名叫做「問候」。這報請他拉稿,真是請對了人。但是在咱個人言,卻嘆「友不慎」,不過他的這番釘人耐卻為我生平所僅遇,倒令人沒齒難忘。他是誰?諒來會有人知,許有人不會知,知不知不重,那就姑隱其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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