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矮的平房裏，鋪滿了稻草，蒼蠅圍著有血跡的方吮吸著，亂飛著。在房子的東角，躺著一個頭部受傷左腿貫通的戰士。他傷太重了，誰耽他的生命，不挨過今晚；他己卻很平靜，嘴裏雖在不斷吟，但當我們替他洗傷口換藥時，他並不聲叫痛，眉頭皺一皺，說一聲：「快點吧，我睡了。」
約是午六點鐘的時候，一連來了十二個傷兵，真湊巧，他們住在同一間房子裏。因為有幾個傷輕的喜歡說話，（有一個是我的老鄉，長沙人。）我陪伴著他們，坐在草堆裏，開始聽他們講血的故。
「同志你是在什麼方受傷的？」
我問一位個子矮，來有三十歲的弟兄。
「東林寺。」他回答著，目光炯炯向我注視。
「這名我今才一次聽，你是幾時受傷的？」
「今早四時，還沒有亮的時候。」
「傷的弟兄不吧？」
「差不，是敵人的損失太了！」
他故意帶著幽默的口吻說著，我正問他，躺在他右邊的弟兄，卻聲罵來了：
「媽的，你還憐惜敵人死的太嗎？你準是個漢奸！」
聽聲音，他是一個十足的北方老。
「同志！開口就罵人做什麼？你聽我說完再罵不遲。」
矮個子是四川人，說話還是那麼一副滑稽的表情，於是有兩位笑了。我暗暗欽佩他有資格做蕭伯納的同志。
「對了，等這位同志，報告他戰的經過吧。」
我臨時冒充了主席，制止了他們的吵嘴。
「開始日本鬼打的時候，我們的排長胡玉政，手槍就打死了十個敵人，後來不知怎的，槍機忽打不響了，他急命，連忙舉鐵鍬來向敵人衝，這一，真了不，居打死了他們的中尉排長。」
「，痛快，痛快！」
我情不禁叫了來。他連忙接著說：
「且慢一點，痛快的還在後頭呢。我們有一個弟兄，他趕快從那位死排長的身，白晃晃的刀抽了來，亂砍一陣，又砍死了幾個敵人。他們見我們來勢太猛，於是敗退逃。不一刻，突砲響來了，喝，他們打真兇，果是膽的，嚇嚇壞了。一連打了百砲沒有停過，我們仍冒著敵人的炮火衝鋒，這次不幸我們的排長受傷了！」
「唉！」
我輕輕嘆息，他卻並不理會我，顧滔滔敘述著：
「我們的班長見形勢太緊張了，於是打電話回團部請示，又調了一連人來。有個傳令兵潘什麼名字的，我一時忘記了，他一個人架了輕機關槍向敵人掃，對方又死了三十人。我們的弟兄，敵人死亡的這麼，膽子更加了；於是手榴彈向敵人陣的壕溝裏丟，他們簡直無法抵抗，這一又完結了他們百條狗命。所，我說他們的損失太了，哈哈哈！」
他笑著，我們跟著笑，高興說不話來，連那兩三位重傷的同志，停止了吟，來聽這個勇敢動人的故了。
「還沒有說完呢。」
他那位坐在他左邊的同志，替他點燃了香煙。因為他的左手被炸傷了，失掉了，一縷淺灰的煙，從他的兩隻鼻孔噴來後，他又繼續著像說書一般打開話匣子了：
「知，日本人是最愛迷信的，他們因為怕死，什麼人的身，帶著一符咒，為菩薩會保佑他打勝仗，不會死的，所他們對於中國的廟宇特別尊重，從來不敢燒毀，這回在東林寺，他們打了一次敗仗，日本鬼恨死了我們的菩薩沒有保佑他，一場火就東林寺燒個精光。」
又是一陣笑聲，醫務所的人驚動了，唐醫官走來望了一，因為不著領，陪著我們笑了一就走開了。
「還有一次很有趣味。」
這回輪我的同鄉王金生了。他是Ｘ團Ｘ營Ｘ連的士，左腿受了傷，血還在流，但他像一點不感覺痛的樣子，很興奮說：
「前幾我們攻進金宅的時候，敵人盡砲來打，我們一槍不還，他為我們死光了，就衝了進來。誰知我們埋伏在戰壕裏，等他們稍為向我們陣前進的時候，我們就一齊爬來機關槍掃，一打死了他們八十人。從此再不敢來打金宅了；還有一次，他們衝我們的外壕來了，我們拚命開槍，他們嚇屁滾尿流，連忙跑戰壕裏面。我們趕快手榴彈丟，三排人全體被我們打死了，了許新式步槍。」
「媽的，日本人真不行，聽我們的槍聲，就嚇發抖，ＸＸ團的工兵營，有次被砲埋在土裏了，他們爬了來，臉是烏黑的，死了一個，傷了一個，其餘的拿槍來就向前衝，日本人見了這些黑臉將軍，嚇嚇死了，還敢說打？」
又是另一個弟兄說的故，引笑了，我笑特別厲害，不是在他們面前，許會笑倒了。
「日本人是不中的東西，我們一開槍，他丟了槍就往後跑，我們的機關槍，有次被敵人的重砲埋進土裏了，敵人非常高興，為毀掉我們的武器了，誰知我們的弟兄，趕快它挖了來又打過。」
故越聽越了，在黯淡的洋燭光，我在日記本，記載著我軍英勇戰的精神。
「車子來了，趕快走吧！」
擔架兵進來抬那個受了重傷的同志，其餘的掙扎著站了來，拿了己的包袱向馬路走。我送門口，親切的聲音歡送他們：
「同志們，祝福你們健康，趕快傷口休養了，再火線殺敵！」
「的，過幾再來找你們。」
他們走遠了，每個人說話的聲音態度，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