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洗完臉，跑進野戰醫院的時候，唐醫官又告訴我一個驚的消息：
「又有一個連長，一個排長陣亡了！」
「什麼時候死的？屍體還在這裏嗎？」
我淒問，裏籠罩著一種說不的沉痛悲哀。
「就在這裏，我帶你吧。」
他領我走進那間住官長的病室，這兒我已來過十次了，有兩次了烈士的遺體，我曾難過了幾，不今又有同樣的發生，我傷極了，拖著遲緩的步子跨進了正屋。
究竟咏芬比我還勇敢，毯子掀開來，一個血跡斑斑的屍體，映進我的眼簾，鼻子一酸，淚珠就滾來了。
「幾時死的！」咏芬低聲問。
「今早五時死的，昨晚十二時抬來醫院，還打過兩針強針，因為肝臟被砲打穿了，不救。」
唐醫官說著，我細細察他受傷的部位，是脅貫通，摸摸他的手，似乎還有點溫意；脈搏已經停止。
「他是那一連的？什麼方人？」
「ＸＸ團迫擊砲連的連長，他叫劉健，湖南湘潭人。」
一個士兵站著立正的姿勢回答我，接著又加了一段：
「他很勇敢，最會打仗，凡是屬於他那一連的弟兄，沒有一個怕死的。北伐時期他帶過很次花；本來是偵探連連長，現在改為迫擊砲連，他還是少校連長呢。」
對著劉連長的遺體，我們靜默了三分鐘致哀，後轉過身來另一位排長。
「呀！怎麼他的眼睛還沒有閉！」
誰在聲叫著，我吃了一驚。
原來死者左眼睜開，像活著的時候一般，右眼沒有緊閉，開著一條約一分寬的縫，一排潔白的牙齒，緊緊咬住，表示痛恨日本強盜了極點的樣子。兩膝彎曲著，臉色像活著的時候一般，絲毫不帶死色。
「他並沒有死呢，你們！」我說著，咏芬連忙摸他的臉手。
「死了，是冰冷的。」
唉！完了，完了！還有什麼希望呢？兩個勇敢的戰士，為國民族光榮犧牲了！
「有誰知他是那一連的嗎？」我悽咽問。
「他叫向標，ＸＸ團的代理連長，這回打死了至少有三四十個日本鬼，三三夜伏在戰壕裏沒有吃飯，拚命幾次衝鋒。他本來是排長，因為六連的連長帶花，所他來代理。唉！他真是個人，又勇敢，又氣，弟兄們愛他。」
一個士兵含著眼淚，敘述他的簡單歷史，聽眾低頭來嘆息。
「日本鬼還沒有完全消滅，所他死了不閉眼睛。」
「你他麼恨日本鬼，牙齒咬緊緊的。」
「還有，他的一雙腳，真像在戰壕裏坐著休息時的姿勢一般。」
弟兄們我一句你一句在互相談著，我忽憶了一句最重的話問他們：
「他們兩個死的時候有什麼遺囑嗎？」
「那位連長痛死，哼哼不，還有什麼遺囑？」一位高個子穿著棉背，左手帶花的士兵回答我。「有排長在死前聲喊著：『醫官，快點我醫，我前線呵！』」
——唉！臨死不忘殺敵，偉的戰士呵！
咏芬仍毯子替他們蓋，個人懷著滿腔的哀悼，默默走了病房，竹籬外面傳來混雜的腳步聲，又有幾個受傷的戰士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