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死不完的

昨晚吃了一片安眠藥才睡覺,今早五點半就來了。政訓處的王處員來告訴我,他們已搬了我們的附近來住。

「我他們準備一張桌子給你寫文章,練處長古醫官,聽說你就是那位女兵,非常高興,他們等著你的二部從軍日記呢。」

「謝謝你,有一張桌子,我一定寫幾篇文章,答雅意。」

我正在感謝他,桌子果搬來了。我前從嘉定帶來的那個琴婆婆胖娃娃擺,害王處員們笑來,胖娃娃的左手拿著切切,右手拿著鼓,有繩子連繫著,打來時,聲音雖,是怪有趣味,我就表演了一套給他們,每個人笑伸不腰來。

「那裏弄來的兩個寶貝?」

王處員問我。

「五九師的軍醫處。他們住在一闊老的屋子裏,那兒有很有趣的玩藝兒,屋子裏全擺滿了,那邊的團員們,做完後,有的讀人寫給那位房東姐的情書,有的玩戲,有的畫冊,生活很快樂;我們這邊太嚴肅了,所帶了兩件玩藝兒來調劑調劑。」

吃完早飯,正睡一,卻不料那位在長沙趕脫了火車的彭慶齡跑來了,一見我就快樂流淚來。

「團長,我終於找你了!十五日那,我跑儲英源,聽劉慕棠女士說,你們已發,不知怎的我竟哭來,後來劉說你們在漢口還有兩三停的,我當夜就搭車漢口,誰知你們又南京了,趕南京,還是找不著你;幸龍文娛女士,介紹一位黃參謀帶我來前方;否則還不知那一才找你呢?」

聽敘述著這一路來的經過,暗暗欽佩的勇敢,一個人居從遙遠的長沙趕來前方,不是了最決的人,是做不的。

今的傷兵更了,我們的衣服,鞋襪,統統染了血跡,吃飯的時候,喜英說:

「我們的飯裏面有血了。」

真的,什麼方塗滿了戰士的血,我吃飯的時候,手沒有洗,棉花醮點酒精擦一那幾個拿筷子的手指頭。們見了有點害怕,我說:「怕什麼?我們這兩不是生活在血泊裏嗎?」

從黃昏晚八點,我替戰士們寫了一百張負傷證,有位五四〇團的士兵羅飛九,一走進來就哭著說:

「我們這一營的弟兄死完了,唉!完了!」

古醫官很生氣似的責備他:

「革命英雄流血不流淚,有什麼哭的?」

我連忙放筆,跑他的傷處,同時安慰他:

「不傷,同志!我們的弟兄是死不完的,一營完了,又有一營接,士兵完了,有老百姓,丈夫完了還有妻子,我們是永遠死不完的!」

「唉!敵人的砲飛機太厲害了,我們是拿血他們拚呵!」

「同志,你們這種英勇抗戰的犧牲精神是偉的!光榮的!敵人已殺我們的頭來了,明知死,非抵抗不的。」

我古醫官替他換藥,一滴滴亮晶晶的淚珠,落在我的手,我的像刀刺著一般難受。我了解他的傷,他並不己的受傷放在,不,他簡直忘記了己,他所記掛著的是:這一營的弟兄死完了!人是長的,怎眼巴巴望著朝夕與己生活在一塊的弟兄們,一個個死在敵人的槍砲,不傷呢?

那個戰東林寺,獲了敵人的頭顱五十餘個,槍枝百餘桿的營長(五三六團一營營長)袁玉光陣亡了,還有三五六團機關槍一營一連的連長呂甫珍陣亡了,據說他當了三年的連長,曾經帶過很次花,今年春剛結婚,現在妻子還在貴州某女高中唸書。他很年輕,還有二十歲。

唉!「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死了的且不管他,是誰掛念著他的妻子太憐了!

九月二十四夜十一時於野戰醫院

★戰士的血,染紅了我們的手目录+书签★「怕飛機」